2019

“你敢对你女朋友说，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”
　　声音颤微，来自一个瘦长身子、戴着“眼镜”学生模样的男子。他身子前躬，对着对面坐着的一对打工模样男女中的那个男的说道。
　　“我说不说关你什么事，走开啊，有毛病。”
　　那男的作厌烦状，那女的干瞪眼。
　　深夜。车厢内。凌乱嘈杂，此起彼伏。
　　
　　本来这没什么，可他们在车厢厕所旁谈话。确切地说，那一对男女坐在靠厕所旁的座位上，“眼镜”也就站在厕所旁，硬拉着他们说话。
　　当然有人入厕了。有好事者，入厕完，听到他们奇怪的对话，甚感好奇，便想打听。由于车厢内噪音太大，“眼镜”的声音又小，好事者便凑到“眼镜”身边，想听的真切。
　　这下好了，“眼镜”觉得自己身边有人，正好给自己壮胆，声音变大了，话更急促了。
　　“你敢对你女朋友说，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我敢。你不敢，你不配做个男人，你就不是个男人。”
　　突然，那男的好象想到了什么，脸侧到背面，不搭理他。
　　
　　“你不说，我说，整个车厢别人都不借手机给我打，只有你女朋友借给我。我敢跪在你女朋友面前，说我爱你，一生不变。”
　　这下“眼镜”胆子更大了，说话更顺畅了，越来越不像话了。
　　那女的好象来气了，却不敢正眼看着“眼镜”，只敢斜乜着他，说道：
　　“我又不认识你，你怎么对我下跪，说爱我。”
　　“我们只是把手机借给他用了，他就缠上我们，和我们说这些话，真不懂什么意思。”那女的看着好事者，眼光又扫了扫对面和斜对面座位上的乘客。
　　
　　火车一阵长鸣，带进一阵激风。
　　可以想象，这时，如果在秋天大好白天，铁轨两旁是麦田，那一定是金灿灿、沉甸甸的麦浪翻滚，煞是好看的。
　　事实现在是厕所门没关严，那就有难闻的异味飘出来，很快蔓延整个车厢，可就是没有人去关上它。
　　激风带给整个车厢的是浑浊的气息和声响。
　　很快，大半个车厢骚动起来。如果发生点事，参与一下，或者更好，无聊的时光似乎好打发些。
　　是怎么回事情，人们大抵明白了。
　　“眼镜”是个花痴，他女朋友离开他了。他坐火车去追她，可惜渺茫。他找整个车厢借手机，都没借。找到旁边那对男女，只有那女的借给他了。他迷乱中，以为女的看上他了。所以，纠缠个不休。
　　
　　列车员来了，是个憨胖的中年女性，听了好事者的旁白，似乎不太明白。听了会人们议论，才明白过来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　　那女的跟列车员诉苦，列车员笑还没停止，用笑着的表情对“眼镜”说：
　　“别人不认识你，好心帮了你。你不要缠着别人啦，别人有男朋友的……”
　　“眼镜”抢断，认真对着列车员说道：
　　“你老公对你说过，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”
　　列车员好象没回过神，笑停顿了会。倒是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乘客大笑起来，他们想听列车员怎么回答哩。
　　列车长也过来了，一个严肃的中年人。列车员拍了拍列车长的肩膀，笑嘻嘻：
　　“你敢对你的老婆说，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”
　　列车长很快明白怎么回事，例行查“眼镜”的票，正常，便劝说他，回到自己的座位，休息去。不要胡闹纠缠别人，影响别人休息。
　　“我和他们谈私事，我们聊天，你管不着。”这句话说得很清醒。
　　列车长很生气，“可是别人说不认识你啊，聊什么天？”
　　“眼镜”一脸的认真和严肃，“那我们聊聊吧。你敢对你老婆说，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”
　　“现在是我工作时间，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，你还是休息吧，不要影响他人。”列车长镇静而严肃。
　　
　　一时没有其他办法，大家僵持了一会。
　　人群中有人嘟噜说了句什么，眼镜听到了，大声吼道，“我不敢，谁说我不敢，我的女朋友只要在我面前，我就敢说，我爱她一生一世，永远都不变心。”
　　这个小伙子，哽咽的血气铿锵。人群无言恐惧，车厢片刻死寂。
　　不久，列车长想了个办法，带“眼镜”到列车员休息专用的单间去，好在“眼镜”好象疲倦了，跟着走了。
　　今晚，人群一定记住了这句话，“你敢对你女朋友说，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，永远不变心吗？”只是记住了，如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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